【话说谏官周怡62】
儒雅的伯父一家
(资料图片)
从周怡写给伯父的祭文中可见,竹居公与周怡父亲西畴公,兄弟关系特别亲密,“惟我伯父竹居翁与吾父同产,和协填箎,亲莫亲焉”,他德高望重,是宗族的坚强后盾和保护屏障,“斯人而存,则为吾宗之屏翰,子姓莫不仰赖以为庇”。竹居公与周怡父亲继承祖志,“翼以吾父相为后先,勤俭以植家,诗礼以训子,饬躬以振俗,笃义以广缘,遂令周氏华华有妍”,让周氏宗族繁荣昌盛。
从铭文中可知,周怡从小与周怿一起,受到伯父竹居公的教育,成为县学生员,后其四子周㤭与周怡的二弟周恪相继而成为县学生员,周氏因此而“光照乡里”。竹居公深孚众望,远近闻名,有为师者的儒雅之风,州县长官皆向他求言,“乡饮重典”的宴席上,都有他的身影。竹居公“好学不倦”,还幕“真率之会”,结“香山之社”,寄情于山水自恬。
竹居公确实是位影响和塑造周怡人生的长辈。“少而庠塾,义方训严。壮而登第,箴我守官。既而罪系,忧恤勤惓。再蒙受宽恩,深慰且怜。”居竹公,可以说是周怡人生道路上一盏温暖的指路明灯。
《祭伯父竹居翁文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文录卷八)
呜呼!情莫大于亲,亲分莫大于尊,尊义莫大于贤,贤是三者,皆世之所大,得其一,罔不为世重。失其一,罔不为世戚而况乎并兼耶。
惟我伯父竹居翁与吾父同产,和协填箎,亲莫亲焉。为吾世父年跻者耆耋,尊莫尊焉。承先淑后,杰然亢宗,贤莫贤焉。斯人而存,则为吾宗之屏翰,子姓莫不仰赖以为庇。斯人而亡,则失吾宗之蔽倚,子姓莫不惊顾错愕,颓然如丧其所。
天遡吾周氏,世德不愆,高曾以来,善积光潜,施于吾祖德逾懋而福逾谦。惟吾伯父善继其志,瓜瓞绵绵。翼以吾父相为后先,勤俭以植家,诗礼以训子,饬躬以振俗,笃义以广缘,遂令周氏华华有妍。
始教兄怿与予,为第子员。㤭恪相继,复有孙传。宗族籍其,光照乡里。喜其孚挛,远迩敬其。誉望缓急,倚以斡旋。师儒雅礼,牧宰求言。乡饮重典,请冠宾筵。子婿罗列,孙曾满前。好学不倦,康宁永言。洪范五福,华封三祝。稽德考祥,庶几曰完。
优游晚岁,止足自恬。幕“真率之会”,结“香山之社”,与七八人,晨夕相率,携壶觞以,寄兴寻泉,石以盘桓,乐天知命。庶几曰仙,含笑入地。翁可无虑,顾予犹子,分义未安。
少而庠塾,义方训严。壮而登第,箴我守官。既而罪系,忧恤勤惓。再蒙受宽恩,深慰且怜。德薄命蹇,优病萦缠,师友出入,未睱承欢,遽迩永诀。
痛悼何堪,尊亲而贤。邑人具瞻,老成凋谢。岂曰家瘨,翁之精爽。存没无间,念门祚之。凉薄尚持,危而扶颠。典言及此,泣滋涟涟。遵翁遗命,輤车素軿。庄居菉竹,翁意所便。父子兄弟,久别复联。灵神欣往,舞踲蹁跹。薄饯觞豆,聊以告虔。灵神来格,绥我悁悁。呜呼哀哉尚享。
竹居公的长子周悦,“明爽慷慨”“遇事敢前,不以私避”。从“如某蒙恩释罪脱危就安者已十年”推算,周怡写给他祭文的时间应为嘉靖三十六年(丁巳1557)。而此时,周怿“观光辟雍”,“㤭弟游泮”。按“大学在郊,天子曰辟雍,诸侯曰泮宫”(《礼记·王制》),就是他俩皆进了国子监读书了。周恪乡试中举参加了鹿鸣宴。
据(嘉庆)《太平县志·贡生》记载,周恪和周怿皆为“贡生”:“周恪 嘉靖三十一年。见《文科》。周怿 嘉靖三十三年。仕易州知州。见《名臣》。”
贡生是明清挑选府、州、县生员(秀才)中成绩或资格优异者,升入京师的国子监读书,称为贡生。(嘉庆)《太平县志》对于“贡生”有按:“贡生,洪武三年,诏天下有司,连试三年岁贡,后罢;十七年复举行,永为定制。本朝因之。康熙三年罢,八年复。明宣德中,生员年四十五以上者,考选道监后间一行,皆于食饩生中,拔其优者。本朝顺治、康熙间,多取岁贡首名充选,惟甲午置壬子汇试如明制,而甲午、丁酉副榜之前列,戊子督学之首拔,亦尝与选。今名拔贡,不拘廪、附。”
同辈兄弟皆有成就,周怡把此事告虔在九泉之下的堂兄周悦。从“吾兄谢世事十年余”和“兄化十年”来看,周悦在周怡出狱期间去世。十年过去了,猛然间想起应该给你这位堂兄留点文字。
《祭从兄悦居士文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文录卷八)
呜呼!吾兄谢世事十年余,吾辈思兄如一日,明爽慷慨,复有如兄者乎?遇事敢前,不以私避,复有如兄者乎?
今兄弟辈,如某蒙恩释罪脱危就安者已十年,欲复与兄道畴昔忧怀,共今日安平,可复得乎?怿兄观光辟雍,恪弟宾兴鹿鸣,子姪可成、可期相随,㤭弟游泮,米芹骎骎上达,兄子可器娶妇抱子。凡此皆兄所忻硕而乐覩者,何可复得与兄咲谈而共喜乎?此所以思兄如一日也。
死生大事,古今无能免者。蜉蝣朝夕,荘椿八千,等一尘土,修短都捐,兄化十年,谅已安然,卜塟佳城,旟旐翩翩,吉日就驾,是谓游仙,念兹长往,哀慕悬悬,饯奠一爵,聊以告虔,呜呼尚享。
居公的二子叫周愊,特爱竹,因其父号“竹居”而“志存所爱”。周怡还特地为周悦的《爱竹卷》作文于卷末。“特原古人爱敬之心,表诸君子爱,助之雅于其末,简用以广吾弟之爱”。
周怡首先的“原古人爱敬之心”是讲到了“曾晳嗜羊枣”的典故,说明周愊“其爱竹也,爱父之心也”。
曾皙即曾点,曾参的父亲,亦是孔子的学生。姓曾,名点,字子皙。出自《孟子·尽心下》:“曾晳嗜羊枣,而曾子不忍食羊枣。”曾皙爱吃羊枣,而曾子却不忍心吃羊枣。公孙丑就问道:“烤肉和羊枣哪一种好吃?”孟子说:“当然是烤肉。”公孙丑又说:“那么曾子为什么吃烤肉而不吃羊枣呢?”孟子说:“烤肉是人人都爱吃的,羊枣却是个别人爱吃的。正象避讳时只讳名不讳姓一样,姓是很多人共有的,而名是一个人独有的。”
周怡提到的第二个古人之心,是“甘棠遗爱”,也是黄山区甘棠镇名称的来源。出自《诗经·召南·甘棠》:“蔽芾甘棠,勿剪勿伐,召伯所茇。蔽芾甘棠,勿剪勿败,召伯所憩。蔽芾甘棠,勿剪勿拜,召伯所说。”全诗由睹物到思人,由思人到爱物,人、物交融为一。对甘棠树的一枝一叶,从不要砍伐、不要毁坏到不要折枝,可谓爱之有加,这种爱源于对召公德政教化的衷心感激。周怡说周愊“吾弟之爱竹,亦犹南人之爱甘棠”。
周怡再引用了《小雅·小弁》中的“维桑与梓,必恭敬止。”,来说明周愊爱竹,犹如对父辈所植桑梓之恭敬之心。还引用了《诗经·小雅·小旻》“战战兢兢,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。”及《孝经·开宗明义》: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不敢毁伤,孝之始也。”
周怡还评论《爱竹卷》中,有“诸君子歌咏连篇,珠玑满册,铿锵协律,光采照人,固皆甘棠桑梓之咏也”。
《书从弟愊爱竹卷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文录卷十)
爱竹者,吾弟志存所爱之不忘也。何为“志存所爱”也?先伯父有取于竹,因竹以“竹居”号,吾弟志不忘乎其先是,故以爱竹自识也。
古之孝者,“曾晳嗜羊枣”,曾参不忍食羊枣,见羊枣则思父也。吾伯父号以“竹居”,弟见竹,则若有闻乎父之容声,见乎父之志意也。其爱竹也,爱父之心也。
南人思召伯之德,则于其所尝憇茇之树而爱之,勿剪勿伐,见甘棠如常见召伯焉。吾弟之爱竹,亦犹南人之爱甘棠乎?故曰:“维桑与梓,必恭敬止。”父之所植也。
吾弟之爱竹亦犹恭敬桑梓之心乎桑梓,恭敬矣。桑梓之外不尤有当恭敬者乎竹爱矣。竹之外不尤有当爱者乎非是之谓也。爱敬之心存乎中,随时所见闻,而发之非止敬桑梓,爱竹而已也。孝莫如曾子,子有曰: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不敢毁伤。”爱敬父母之遗体也。“战战兢兢,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”,自有知至于启,手足未尝一日懈于心也。则吾之心志,父之心志也。吾之性情,父之性情也。爱其所亲,敬其所尊,固无有乎弗爱弗敬者也,孝之至也。
曾子不忍食羊枣,克其孝至体受而归全卒,传圣道君。弟之爱竹,若曾子不忍食羊枣,可也。
诸君子歌咏连篇,珠玑满册,铿锵协律,光采照人,固皆甘棠桑梓之咏也。讽之足以风人,所以助吾弟之孝思也。不察其意而徒篇章,是競富丽是矜。则吾弟之爱竹也,其谁知之?
予特原古人爱敬之心,表诸君子爱,助之雅于其末,简用以广吾弟之爱也。夫若然斯为善,继人之志也夫。
居竹公的四子周㤭,也是很名气的。
(嘉庆)《太平县志·庶司》载:“周骄(㤭) 唐府典宝。”“庶司”为各官署及诸衙门。周怡在《寿洛泉从兄六十序》《戒之弟之说》中皆称其为“唐藩典宝正”。明“唐藩”在河南南阳。王府长史司所属有典宝所,置典宝正一人,秩正八品,掌王宝和符牌。周㤭掌管唐王府的财物或文书,就是唐王府的总管和内当家了。
周㤭的字“戒之”,是他的老师、国子监祭酒邹守益起的。周㤭是太平县的秀才,他获得的官职,是“遵时例输栗”,按当时的明制捐纳财货而得官衔,也即是捐得的。可见,居竹公一家也是富甲一方的,亦儒亦商。周㤭随即拜见唐王上任了。
周㤭侍奉的这个明唐王,不是唐敬王朱宇温 (1525-1560),就是唐顺王朱宙栐 (1562-1564)。从周怡文中“吾闻贤王殿下有东平为善,最乐之志,一时僚友彬彬多贤,汝善事之”,极有可能是唐敬王朱宇温。因为谥号中有“敬”的王爷,品德定是高尚的。
周㤭任后请假回来,讲述了在河南南阳唐王藩地的见闻,就向周怡请教他“戒之”之字意。
周怡首先讲到“戒”是敬畏之义,因“㤭”名拆为“从心从乔,则好高而骄”,“不足观”“是则可戒”。
他说君子有三戒。首先是“言乎其时”,是天下人的大戒。只有在切合时机的情况下说话才有用。出自战国墨子的《多言何益》:“子禽问曰:"多言有益乎?’墨子曰:"虾蟆、蛙、蝇,日夜恒鸣,口干舌擗,然而不听。今观晨鸡,以时而鸣,天下振动。多言何益,唯其言之时也。’”再就是“言乎其经”,讲话要符合常规,要有出处,要有道理,要慎重,常怀敬畏之心。三戒就是要戒“好胜贪得”,不要为之累,那你周㤭就不会有“骄之虑”了。
周怡在文后,对周㤭予以勉励。古时任辅弼帝王和教导王室子弟的官,有师有保,统称“师保”。周㤭你回到唐王府当差,“虽无师保”,要如对待父母一样对待王室的人。听说唐王人不错,你要好好侍奉他。你父亲给你起名“㤭”,你老师给你取字“戒之”是有用意的。“顾父师命名取字之义,夙夜匪懈,敬恭与俭,以无负我圣皇,笃厚宗室,慎简王臣之心。庶乎知戒也。”
《戒之弟之说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文录卷五)
从弟㤭,字戒之,名命于父居翁,字命于师大司成东廓邹先生也。父师之教至矣。㤭以邑庠生,遵时例输栗,授唐藩典宝正,既谒王蒞任。请假归,展先陇滨行,问字义于予,欲恒知所戒也。予懼未能戒,则何如戒汝?
窃尝闻诸师曰:“戒也者,敬畏之义也。”㤭也者,乔也。从心从乔,则好高而骄。如有周公之才之美而骄且悋焉,不足观也,是则可戒也。君子有三戒:言乎其时也,天下有大戒。二言乎其经也,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,是则敬畏之心常存,天命之性不失。二戒之义命安知。三戒之好胜贪得,不复为累,又何骄之虑耶?
时之少既往矣,壮且老,今而后所当戒者,閫心生于好胜,得心生于不知义命也。恭者不侮人,胜心消矣,何閫之?有俭者不夺人,得心平矣,何贪之?有恭谦,不可以声音笑貌为知义与命,非戒慎之,有常者不能矣。
汝往矣,日侍王庭,虽无师保,如临父母。吾闻贤王殿下有东平为善,最乐之志,一时僚友彬彬多贤,汝善事之。
顾父师命名取字之义,夙夜匪懈,敬恭与俭,以无负我圣皇,笃厚宗室,慎简王臣之心。庶乎知戒也。
周子范遇到周怡,述其同周㤭论学,谈到讲学,谈到义利的问题。周怡为此作了《义利辨》一文。
周怡首先解释了“义利”的本源,指出了“君子喻于义,小人喻于利欲。”,谈到古圣人的“善即义”,谈到凡间俗人的“利与害对图,利而不顾义”,谈到志士仁人的“杀身成仁,舍生取义”,谈到真妇烈女的义,最后谈到“今人于毫末得失,皆系累于心,曰为义必失利,是以得失为利,不以得失为义也”,但他们内心明明也清楚地知道“得利为辱,失利之为荣”,也明明实实地知道“宁死不为利”这个普世道理的,那“义利”有什么好辨的呢?
周子范在宗姪中较为优秀,很好学。周怡曾作《与子范宗姪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尺牍卷四)与他论学指出:“学问之道,精微委曲,自当细心,然必以诚为本”,“不诚则无物”,要“以虚受人”,“惟悟虚之大体,则一切不足为蔽”。
《义利辨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文录卷五)
周子范遇讷溪怡,述其与从弟㤭论学。曰:“讲学者,必不免于失利。意在宁失利,不可失学。”讷溪子因广其意作《义利辨》。
曰:“义利之初,非有二也。”易"亁元亨利贞’,天道之常也。天道之利,在人性为义。故曰:“利者,义之和也。”义即利,利即义也。
世降政壤教废学蔽,罔知天道人性为何物?惟急急于富贵是图。故曰:“决性命之情,以饕富贵。”而义与利分矣。利其所利,非复天道之利也。孔子有忧之不得位,以明其政教,故讬之空言,以晓学者。君子喻于义,小人喻于利欲。原义利之一,则人之蔽锢已甚。姑以君子小人,各有所喻,使人晓然大路两条。学者不可不知所趋避也。
孟子学孔子者,日视其时惑利滋甚,又以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,舜之徙也。孳孳为为利者为蹠之徙。善即义也。极言义利之美醜,以挽回人心,虽然圣贤忧世为人之切,如是人心之急利而蔑义也。则寘然无觉,悍然不顾,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。为人子者,怀利以事其父。为人弟者,怀利以事其兄。妇夫怀以相诳窃,朋友怀利以相欺贾。乱臣贼子弑父与君,而为之者惑于利也。利与害对图,利而不顾义者,未有不懼于害者也。
古今之可鉴、可恋者,亦多失弗思耳。富贵贫贱人之遇也。素富贵行乎富贵,贫贱行乎贫贱。曰:“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。”言处贫贱为有得也。又曰:“窃不失义言不得义,为有失也。”得失在义,则失利为快也。岂为富贵贫贱,观志士仁人于死生之间可见矣。杀身成仁,舍生取义,以死为快也。岂为志士仁人?观真妇烈女之堕崖壑,以不死为辱义,不受死为快。利而为之也,此非天道人性之真根发耶。
今人于毫末得失,皆系累于心,曰为义必失利,是以得失为利,不以得失为义也。亦孰知得利为辱,失利之为荣耶。诚知之则有宁死不为利者矣。义利不已辨乎?
62
书籍。
是人类进步的阶梯
读书,使人进步
2009年10月在北京
Copyright ? 2015-2022 海峡旅游网版权所有 备案号:皖ICP备2022009963号-10 联系邮箱:396 029 142 @qq.com